為了沉澱近日紛擾的心情, 我下午找了一個藉口, 提早翹班離開了學校. 搭公車回到市區, 沒有搭到終點的火車站, 我走進了刈萱山. 從櫻花季開始, 時常留連這座寺廟. 如今花已落盡, 而我還是到了這裡, 尋求平和的心情.
廟宇的旁邊, 有小小的墓地. 進來這裡走一下, 讓我想起在溫哥華的時候, 也時常在傍晚時分, 到墓地去散步. 有別於許多人們對於墓地的恐懼感, 我倒認為那種幽靜的氣氛, 帶給人的是祥和的感覺. 靜眠於此的人們, 一定也都經歷了很多可歌可泣的人生經驗. 都是我們人生的前輩.
而我, 這時候想起的是, 已經離開我的人. 還是那一位, 我心中最敬愛的大長輩, 爺爺.
不過這時候閃過我心中的念頭是, 爺爺如果還沒有走的話, 現在會是什麼情況?
想起十多年前移民加拿大, 爺爺仍然不斷的以書信和電話表達關懷. 不過每次寄信, 每次打越洋電話, 幾乎都是那幾句話; 最近好吧, 學校好好加油, 保重身體… 信寫不了幾張紙, 電話講不到幾分鐘, 變成好像例行公事, 總是沉迷於遊玩的我, 從來未能真正認真感受爺爺所要傳送給我的感情. 他在信件裡好多次寫道, “有好多的話回來再說吧!” 我大約每兩年才回到台灣一次, 而每次回爺爺家看他, 卻都幾乎是屁股還沒有坐熱, 就匆匆的離開. 大部分時間, 是坐在電視前面, 一邊看著節目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… 祖孫從來沒有促膝長談過.
上了大學, 情況還是沒有很大的改變… 明明拿起電話撥幾個號碼就可以聽到他老人家的聲音, 但我到底有幾次真的行動了呢? 當我得到什麼喜悅或悲傷, 對於這位最關懷我的長輩, 我有幾次真心的和他分享了呢?
記得我大學畢業拿到日本工作, 準備要離開之前最後一次回到台灣. 要走的前兩天, 爺爺身體有微恙進了醫院. 在病床上的他以仍然如此溫暖的手緊握著我的手, 說他要等到看我成婚的時候.
那時候我第一次有好深刻的感覺, 想要回饋這個照顧我, 看護我那麼多年的長輩. 我在心中立下誓言, 接下來要開始工作了, 我要把我第一次賺來的錢留下來, 等到下次回到台灣, 請爺爺出去吃頓好飯, 多花點時間陪陪他…
我到了日本的第一個禮拜, 爺爺走了.
記得最讓我心碎的時刻, 是在殯儀館給爺爺燒金紙的時候. 想要用自己的薪水請爺爺吃飯的心願永遠無法實現, 只能燒金紙給他, 真的讓我傷心透頂, 管不住自己的情緒, 眼淚是完全不受控制. 那時候下起了很大的雷陣雨, 不知道為什麼, 我總是感覺那是爺爺在和我一起流淚.
然後, 葬禮結束了, 心情平靜了, 生活, 回到了原本的生活.
而在墓地裡尋求平靜的我卻忍不住要問自己…
故人若猶在, 今日又何如?
如果爺爺沒有走的話, 現在的我, 是不是還是會好一陣子, 才打一通”最近好嗎, 嗯, 很好啊, 保重身體喔”的短短電話? 是不是還是會在回台灣時候, 吃過晚飯去爺爺家講沒兩句, 沒坐熱就說再見?
雖然很痛恨會有這種感覺, 不過答案恐怕會是肯定的吧?
人總是在還能做到某件事情的時候不這麼去做, 直到再也沒有機會的時候才後悔. 如果爺爺沒有走, 那我可能到現在還沒辦法體會, 那種只要拿起電話就能聽到聲音的可貴, 那種只要多用點心, 多花點時間就能讓彼此感到溫暖的機會, 又是多麼的難得.
那種每天隨時可以做到, 卻又沒有做的事情, 人們總要等到做不到的時候, 才會遺憾自己為什麼沒有去做.
我, 也不外乎這麼一個糟糕的人吧…
真的, 不能等到人已遠去, 才來惆悵故人若猶在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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